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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阔的京城街道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华丽的酒楼和路边的小贩将达官贵族和平民百姓之间的鸿沟衬托的尤为鲜明。
    虽说身份地位全由出身所决定的律法有些不近人情,但毕竟是这天下古往今来的传统,根深蒂固的观念无法改变。
    好在这并不影响一番国泰民安的景象。
    只不过在这战乱四起的的乱世之中,谁都不知道表面的平静能够持续多久。
    极北之地一年四季有超过六个月都是冬天,其中最大的国家是北国。
    在这种严寒之地,最稀缺的不是矿产资源,而是可供人生存的自然资源。千百年来,极北之地大大小小的国家都为那适用种植和放牧的一亩三分地抢的头破血流。
    坐镇北国的年轻帝王日落执政勤勉,喻家作为名副其实的将门之家也是满门忠烈,喻大将军的威名震慑四方,其一母同胞的兄弟喻予泽也早在出生之前就被先帝定下亲事,如今坐镇中宫皇后。
    也正因如此,喻家深受皇帝信任。
    喻大将军骁勇善战,在外领兵打仗还拥有抗旨之权,免了战事消息传递延迟,君令和战况出现矛盾的麻烦。让觊觎北国资源的人投鼠忌器,不敢来犯。
    然而,最近喻将军在战场上受了不小的伤,周边的蛮夷之地打听到消息,又开始蠢蠢欲动。
    因为这事,皇帝和满朝文武百官连续几天几夜都没有睡一个好觉。
    就在北国边关被蛮夷合围,吃了久违的败仗危在旦夕之时,遥远的风国忽然传来消息,声称愿意借兵支援。
    并且,风国太子早已在数日前就已经亲自带着上百车物资出发了。
    风国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一统中原,拥有天下间最富饶的土地。
    听说对方愿意出手鼎力相助,更甚至派出太子出使建立友好邦交,北国当然喜不自胜,在接到飞鸽传书的时候就已经派出重臣快马加鞭相迎。
    使团到达之时,城门大开,禁卫军出动清扫出京城前往皇宫的街道,全城百姓夹道相迎。
    连名门府邸的千金小姐们都跑出闺阁钻进拥挤的人群,想亲眼看看这天底下权势最大的太子长什么模样。
    只可惜,这尽显奢华的马车进城之后,门帘和窗帘都遮的密不透风,百姓们眼巴巴看直了眼,也没也没瞅见里面的人的衣角。
    北国严寒,马车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一阵狂风刮过,把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
    得了这个机会,周围的人立刻壮起胆子伸直了脖子往里面瞅。
    “为何是一辆空马车!”
    “这马车上不是风国的旗子吗?”
    “人呢!”
    “怎会没人!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说什么呢,你没看见后面那一排看不到边的物资,这里面好多谷物和水果咱见都没见过!”
    ……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京城都知道风国太子迟枫并不在使团的马车里。
    就在所有人为此纳闷的时候,这位声名远扬的太子并没有让大家失望。
    很快,他一夜之间逛遍全城所有秦楼楚馆的消息就在整个京城和皇宫传遍了。
    为了迎接迟枫,皇宫第二天就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文武百官全都在场。
    日落当天收到百姓间口口相传“太子逛青楼”的消息之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甚至在参加宴席的名单中加上了自己未出嫁的皇姐皇妹,以及适龄的朝中忠臣之女。
    从古至今两国建立邦交,最稳固的方式就是和亲。
    作为皇帝,首先当然要为北国考虑。
    既然知道对方将来一定会权倾天下,又有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日落自然投其所好,根本管不着他逛的是青楼还是酒楼。
    这人哪怕把那一整条街烧了,他也得硬着头皮说对方是因为耐不住北地苦寒,事急从权才烧的。
    宴席之上,歌舞升平。
    精心打扮的长公主和名门小姐们两人一桌,时不时看一眼某个极为显眼的空座位,凑在一起满眼期待的窃窃私语。
    一场精心准备的宴会,主角却迟到了。
    连皇帝本人都得端坐在主位之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等着。
    待御前太监给自己面前的空杯斟满美酒之后,日落端起酒杯的手忽然顿了顿,转过头望向身边的人。
    这个从成年之后就遵从先帝指婚嫁给他的人眉眼清澈,天生温柔的五官如同春风化雨,眸中却没有鲜活的生机,清冷如冰川中冻结千年的寒霜。
    日落清晰的记得曾经这个人眼中明媚夺目的光泽,以及奔跑时扑面而来少年意气。
    而这些,在他踏进皇宫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见到日落对着自己举杯,喻予泽缓慢摇头,俨然一副端庄持重,从容高贵的中宫模样。
    他缓缓说道:“皇上,臣下不胜酒力。”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天面对这样相敬如宾的疏离,日落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他掩下落寞的神色,仿若无所谓的笑了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任凭苦涩从喉咙流淌进心头。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通报。
    “风国来使到——哎那什么…您小心点别绊着……”
    那边太监话还没说完,这边迟枫就已经像一阵风刮了进来,他如同进了自己家门一样跨过门槛,无视两边千金小姐们的小声尖叫,径直走到大殿中央漫不经心的行了个礼。
    “拜见北国皇帝,姗姗来迟深感抱歉,实在是因为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
    一番话尚未说完,抬起头坦然面圣的迟枫余光无意中轻瞥一眼坐在龙椅右侧的人,倏然愣住了。
    正红色的皇后服制把喻予泽的肤色衬托的白皙似雪,他此刻正在拿着一颗葡萄慢条斯理的剥皮,睫羽轻颤,眉眼间仿佛飘散着动人的薄雾。
    深紫色的葡萄把他纤长的手指染的晶莹剔透,看的迟枫滚动了一下喉咙,当场忘记自己此刻正身处何处。
    久等的贵宾话说到一般突然戛然而止,整个大殿的人都没整明白怎么回事。
    通过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第一件事先逛青楼这件事来分析,所有人都感觉这风国太子性情不定,于是谁都不敢打断,屏住呼吸面面相觑。
    大殿里突然死一样的寂静,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的喻予泽把剥好的葡萄塞进嘴里,随意的一抬眼,蓦然撞进大殿中央那个人的目光。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缠绕在一起,心脏皆是“扑通”一颤,第一时间竟谁都没有把眼神收回。
    纵然身份高贵,到了他国领域的迟枫原则上来说依旧是外臣,权势不可能大国皇帝。
    在天子面前,这样明目张胆的扬着下巴本就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
    更何况,迟枫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的盯着的是北国皇后。
    按理说出嫁之后就不能再抛头露面,但皇后作为后宫之首母仪天下,这种重要的宴会自然要出席。
    可再怎么说也是皇帝的人,一个外臣敢这样明晃晃的盯着看这么久,这罪过已经远远不只是大不敬了。
    要是换个人,人头大约已经落了地。
    但迟枫的身份过于尊贵,就算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也没人敢吱声,所有人都不敢吭声,时不时偷偷望一眼皇帝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