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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鹤迟就像是小时候的李琛,腼腆又生涩,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毛病,看人的时候眼珠总是会先在眼眶里含情脉脉地转一圈,然后眼角微微上挑,眼神再千丝万缕地朝人绕过去。

    也许周鹤迟的这个毛病是和母亲学的,李琛知道自己看人的时候也有这个毛病,也是小时候和母亲学的,总像是有意无意地要勾搭别人似的。

    李琛从小到大没少受这个毛病的困扰,让人总以为他风流多情,没来由地闹出不少你有心而我无意的误会。

    此时的李琛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年是自己在世上所剩的唯一亲人了,两人共同的母亲以及各自的父亲都已死去,往后余生,风雨飘摇,他们还要相互扶持。

    一股子难以言喻的亲近和欢喜,自然而然地在他体内的血液之中奔流开来,仿佛是正在与对方体内的血液共鸣。

    周鹤迟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轻易地夺走了宇宙繁杂万物的所有光辉,跨过了所有时间和空间的阻隔,占据了李琛的整片视野,让李琛直观地感受到了面前这个少年在自己生命之中的重要性。

    愉悦的情绪暂时盖过了那个诡异的断手男人带给他的强烈恐慌,他有些紧张地勾了勾嘴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足够亲和又自然,以便于能给这个弟弟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自己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品性优良的人,所以就更要这么做了,不然以后连补救自身形象的余地都没有。

    李琛朝着周鹤迟走过去的时候,周鹤迟也似有所觉地看向李琛。

    周鹤迟原本有些黯淡的漆黑眼眸,在映入李琛的身影之后,逐渐亮起一片仿佛星辰碎落大海的浮光,让李琛不由得心里一暖,也有些酸楚。

    母亲死后,周鹤迟父亲那边的亲戚一个个薄情寡义,都不肯收留周鹤迟。

    母亲应该是早就料到了人走茶凉的身后事,年纪还小的周鹤迟孤苦无依,所以在临死之前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给李琛,苦苦哀求李琛一定要好好照顾周鹤迟。

    那时候的李琛只觉得母亲的这种举动荒唐又好笑,为什么会把周鹤迟托付给自己这么一个做什么事都不靠谱的人呢?

    他连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一塌糊涂,又怎么会有余力照顾好一个孩子呢?况且,他也不想为自己平添一个累赘。

    李琛没去看母亲最后一眼,也没去参加母亲的葬礼,因为他心中怨怒难平。

    毕竟在他只有五岁的时候,母亲就弃他而去了,而且从那以后没有回来看过他一次。

    他狠心地想着,也要让母亲尝尝那种想见最想念的人却又见不到的痛苦滋味。

    但他最终还是答应了母亲收留周鹤迟。

    他不想再有一个孩子像自己小时候那样无依无靠,像路边的野草一般,倔强地伸展在寒来暑往的日暖月寒里,却又卑微地任人践踏。

    毕竟,周鹤迟是和他有着实实在在的血缘关系的弟弟,他还是不忍心让周鹤迟流落街头。

    周鹤迟穿着一身洗到微微发白的浅蓝色运动短装,穿在脚上的白色运动鞋也有些旧了,整个人看起来很青涩,不过也很干净,算得上体面。

    李琛走过去的时候,周鹤迟保持着一个有些僵硬地姿势看着他,抿了抿嘴,抓住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紧。

    李琛走的越近,周鹤迟的目光就越回避,透着尴尬、迷茫和不安。

    李琛走到周鹤迟面前,有些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周鹤迟紧绷的肩膀,神态自若地对周鹤迟笑着说道:“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