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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犯罪都会留下痕迹”,一个优秀的刑警可以从微小的细节中做出合乎逻辑的推断,进而还原案件的一块块拼图,最终找到凶手。我现在就像一个刑警,从迷雾中一直想看清凶手的脸。

    儿子写日记的习惯是受我影响的,那个日记本也是我送给他的。

    记得那一天,我正在写日记,儿子盯着看。

    “爸,你每天都在写些什么?”

    “我在写日记,就是把今天发生的事记录一下,写下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感受。”

    “拿给我看看”,儿子接过来看了几页,又还给我了,“写这些流水账有用?”

    “有用,你可以把日记本看出一个时光机。我们的记忆并不可靠,对过去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模糊,直至完全遗忘。我不想遗忘过去那些美好瞬间和感动,就把它们放进这个时光机里。等哪天临睡前想去往过去,我就会打开日记本,走进这个时光机。”

    “明白了,那为啥不写的认真一些,分段排版都乱七八糟的,这一块那一块,还有好多莫名其妙的表情和符号,有些语句都不通顺。”

    “哈哈,这才叫日记啊!写日记完全是自己的事,没人强迫你。你可以随心随性,写到哪写些什么,都是你来定。这是你自由意志的体现,也是跟自己沟通和解的一种方式。”

    “哈哈,听起来很有趣。在日记里我可以展示真实的自我,又不用担心别人怎么看我。爸,我以后也要写日记!”

    “好啊,爸爸这里还有个笔记本,拿去吧。”

    他以后便一直用那个笔记本写日记。

    临睡前,我摩挲着儿子的日记,就像抚摸着儿子的回忆。

    我多次在脑海里按照时间线重现日记。直到某一天,无意间发现了诡异的地方:

    1)从7月20号开始,字体开始变得工整,排版严谨,每一行开头严格遵守空两格(精确到毫米),如同打印一般。叙述事实的同时,情绪化消失,慢慢失去感情表达;

    2)从7月20号开始,固定叙述格式,

    “今天跟刘馨慧xxxxxx,

    我做了xxxxxx”

    3)自杀前几天,重复同一句话,

    “今天本来想请刘馨慧吃饭。

    我攒够了虚拟币。

    可是我无法发出邀请了,系统提示查无此人。”

    之前儿子总是随心随性而写,不讲究分段排版,也有表情符号和个人感想。可自从认识了刘馨慧,儿子仿佛从正常人变成了强迫症患者,给人一种机械僵硬固化的感觉。

    刘馨慧这条线索不出意料地断了,也是最难找到些蛛丝马迹的,不如试试其他方向,我把目标锁定在儿子的前女友——薛欣梅。

    暑假过完,新学期开始。我专门请了几天假,来到儿子的学校,给他办理休学。

    辅导员接待了我,我把儿子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下,提供了一份医院诊断证明的副本,一份休学申请和其他一些相关材料。

    辅导员对儿子的遭遇也产生了困惑。据他介绍,儿子在班里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也有几个朋友,大学生活也没那么大压力,年轻人谈个恋爱,即使分手也不至于自杀。

    趁此机会,我跟他打听了薛欣梅。辅导员没听说过这个人,应该不是物理系的,不过可以帮忙查一下。他给我倒了一杯水,让我在系办公室等他,便匆匆出去了。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他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女生。

    “她就是薛欣梅,文学系的,跟你儿子同一级。你们在这里聊,还是出去聊?”,辅导员没进办公室,站在门口,招手让我出来。

    女生上身穿一件驼色的风衣,下身搭配紧身蓝色牛仔裤,默默低头看着白色运动鞋,两手僵硬地固定在裤腿处。

    第一眼看到薛欣梅,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内向的孩子,难怪能跟儿子走到一块。

    “薛欣梅,我是旻宙的爸爸,你可能没见过我,但我之前经常从儿子电话里听到你的名字。我们还是出去聊吧,外面空气好。”,我明白辅导员的意思,系办公室人多口杂的,对薛欣梅影响不好,毕竟人家还是个学生,以后还要在学校生活和学习。

    她点了点头,跟着我走出物理系的教学楼。走在校园里,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道路上、天空中,到处都是飘落的树叶,自由自在的在空中飞舞着,像一个个活泼的精灵,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菊花盛开着,淡雅的颜色点缀在校园的各个地方,蜜蜂嗡嗡地忙着采蜜。

    我们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在长椅上坐下。

    “再次回到校园,仿佛自己年轻了许多,心也跟着活泼自由了起来,珍惜眼前的时光啊!”,我不由自主地说道。

    “叔叔,有空可以常来玩。旻宙怎么样了?听说他出事了。”,她看上去很紧张,在她眼里,我似乎是来责备她的。

    “我需要跟你说实话,他的情况不太乐观,一直躺在医院里醒不过来,”,我又加了一句,“不过,医生说他恢复的不错,也许哪天就醒过来了。”

    “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打那个电话,也许结局会不一样。”,她主动承担责任,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刚开始,我的想法跟你一样。后来,我看了他的日记,知道那个电话是你打过去的,电话的内容是提分手。我便以为儿子因为失恋导致精神崩溃,最终选择自杀。”

    “难道不是吗?”

    “你觉得是吗?”

    “叔叔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你为什么突然提分手?”,我把自己的最大疑惑直接抛给她,让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因为,因为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他整个人太闷了,我希望找到一个能让她开怀大笑的人。”

    “不,这都是你编造的谎言!因为你欣赏他的才华才跟他走到一起!你跟他是同一类人!”

    “开玩笑,我跟他不是同一类人!不是同一类人!我讨厌他那样的人!”,她情绪有点失控,说不出来具体原因,只能靠高声喊叫增强自己的信心。

    “你反应有点大,是不是我说中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请不要逼我!我只是个学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