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三人,五人,九人。
几乎所有摊贩从招幌后头挪了出来。
摇摇晃晃,动作趔趄,一步一拐。
随着他们走动,五官如土泥一般,一点点从脸皮上剥离出来。
眼珠最先从眼眶中迸出,血红色的一团,视网膜神经堪堪裹在上头,像虫子一样蠕动。
接着是鼻子,似是被什么工具一整块剜掉,凹陷下去的孔窍中血肉模糊,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泥地里,凝成一颗颗和着土的血球。
扶黎一怔,这五官飞出的方式似乎和刚才有所不同?
正当他思索之时,忽然,噼,啪!
无数点的怪声从耳旁炸起。
先是脆如帛裂,像是什么东西硬生生的扯开,筋肉紧接着弹回,发出的闷声。
扶黎眼眸抬起,果见诸位小贩耳翼薄膜脱落,数十只耳朵抵在前头,漆黑的耳洞无声地瞄准他们。
耳洞里头渊深无际。
嘶,太,太掉san值了。
虽,虽然料到了会遭到阻拦,可是…
扶黎倒嘶了口冷气,不由自主地抱起双臂,悄悄抹平胳膊上的小疙瘩。
牵起眼帘,又见小贩们脸上仅剩嘴巴洞开。
雪白森寒的牙齿一点点露出,一根根剥离,舌头仿佛被利刃搅碎,模糊地堵在嘴里,又模模糊糊的从边界溢出。
这嘴,竟赫然像是…城门的模样。
草。
扶黎低咒一句,他忙挪动视线,在一众小贩诡里来回游移。
终于,锁定到了招待他们水饮的‘挚友’。
他挤在前排最右处,面中孔窍处鲜血纵流,里头尚裹着黏腻的液体。
哒,哒,哒。他拖着脚步沉重朝他走来。
很快,便挡在他面前,离猩红的城门,仅隔着一隙的距离。
“嗬嗤,嗬嗤嗤——”
小贩诡脸上两眸空荡的孔窍鼓动起来,定定地‘望’向他,嘴巴大张,仿佛想对他说些什么。
“刺呵,刺呵。刺呵!”
声音渐次尖利,变了调的声响滑在耳畔,像是尖利的指甲,反复刮弄着玻璃。
扶黎听得浑身发寒,背后寒毛耸立,
他强撑着情绪,看向小贩诡嘴里血絮般的肉块,然后道:“挚友,不想我出去?”
“呲!”
“因为外面很危险?”
“呲呲!”
“放心,我待会儿不出去,因为——”
扶黎刻意拖长声调,见小贩们黏液流了满脸,五官噼里啪啦纠缠在一起,似乎减轻了发狂的征兆。
他温声低道:“因为啊,拜拜了您嘞!”
话落,异变陡生。
扶黎感受到四周温度乍然升高,天上的太阳分明又突兀地炽烈起来!
一时间,自己仿佛被置身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中。
有火焰舔舐在身体上,几乎要他皮肉筋骨寸寸烤炙干净。
前方,猩红色的城门下。
小贩五官全部融化开来,流体一般的溶液混在一起,搅成奇异的颜色;又如薄膜一般,滴坠在小贩身体上。
咕叽咕叽,流液声响奇异。
它一点点裹覆着小贩,又一点一点被他吸收干净。
紧接着,扶黎瞳孔狠狠一缩!
视线中的诡物,已然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惨白的面颊,漆黑的眼瞳,猩红的嘴唇。
他皮肤肿胀,身形断续,肢体连接处似乎被人斫断,又七歪八扭地拼凑在一起。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微微转动瞳孔,没有眼白的眼睛紧攥着他。
嘴角微翘,露出一个人性化的微笑。
扶黎被盯得心下悚然,手心汗水直冒个不停。
心跳声混乱地撞在心口,热气刮弄开皮肉,令他恍惚听到自己血流涌动的声音。
没半点犹豫,他咬了牙,直接墩身下屈。
趁着诡异尚在异变的时刻,单手拉着圆通,猛地扎入门内。
也顺带,将柳寒锋从圆通身旁踹了出去!
城外,一片浓黑。
稠密的黑暗像是吸饱了雾气,湿漉漉的浮在人躯体上。
扶黎闭着眼,任周身翻涌的黑暗平息下来,才略略松开心神。
深吸了一口气,冷气直呛入肺腑内,逼出连绵几声乱咳。
草,疼死了。
先前藏在肌肉里的灼烧感还没有褪去,现在又被冷气这么一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