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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35质量事故搞得我脑壳疼。我想躺在床上仔细想想,想想怎么个解决法。

    然而,就在这时,程蛟给我来电话,邀我去五岳山庄,说他和马龙在五岳山庄等我。

    我原本是不想去的。说实话,我现在真不想见程蛟和马龙。

    狗日的程蛟,他一张破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方的说成圆的,我赵晓松不能再信他了。

    马龙呢?马龙肯定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猜不透他屁股眼憋的是屎是尿。

    可我们毕竟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21~35事故追究起来,我们谁都推卸不掉责任。

    尽管我认清了现实,不看好程蛟和马龙,可我躲不过去。我没再犹豫,滴滴打车去了五岳山庄。

    在五岳山庄幽暗的八号包间里,此刻没有了KTV撕裂般吼叫,更没有KTV缠绵撩人的情歌,包间沉闷的让人出不来气。

    总感觉空调的冷气流,夹带股血腥味,还混合着84消毒液刺鼻的消毒水味,我第一次讨厌这里了。

    我不喜欢这里的味道了,它没有温度,没有一丁点儿人情味。它冷若冰霜,冷漠且无情,它虚虚假假,冷冷的太不够真实。

    眼前就有无数只可恶的蛾子在昏黄的光晕下手舞足蹈,它们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某人的脸。

    要说飞蛾扑火,肯定是自取灭亡。这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看的一本小人书里面的插画,插画上就有“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八个醒目大字。

    这个画面不停的在我面前放大,放大……最后竟然变成了凶残的食人的蛾子……

    没错,它们不光是自己扑火,自取灭亡,而是在它们狰狞的背后,那种狠毒的想置人于死地的目光。

    我看清楚了程蛟和马龙的嘴脸,他们的脸上似乎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呢?少了点善良,少了点真诚,少了点天天向上的努力。

    我赵晓松意识到了,我的脑神经萎缩,还没严重影响到我的大脑思维。

    我能看清自己,还能看清别人。正如年轻的生产部部长所说的那样,这是一种自我救赎,也是自我人性的突破。

    我突然发现,我喝进胃里的啤酒,不再是啤酒,而是我的胃如同一个巨大的容器。

    容器里面加有各种辅料,发酵过滤后,它能给我提供营养,也能伤及我的身心和肉体。

    我多喝了几瓶啤酒,就想当然的认为这以为那的。

    程蛟和马龙规规矩矩坐在一旁,除了一口一口往嘴里灌啤酒,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我们三谁都没要女人作陪。还是我打破沉默,说21~35质量事故,可大可小,这件事将起决于你俩的态度。

    程蛟拍着小胸脯向我保证说,放心吧!哥,这事我俩绝不会连累你。

    马龙也说,哥,这起21~35质量事故,的确与您无关,我能第一个证明。

    程蛟见马龙向我打包票,他不乐意了。不乐意是放在心里,明面上,他信誓旦旦对我发誓,说他对我的忠诚,天地可鉴。

    还像往常一样,程蛟继续卖弄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他和马龙如果没有我的提携,说不定还在车间每天搂着车轱辘撅着屁股干活。

    他还说,哥,我们就算害人,也不能昧着良心背后捅哥一刀。那不是人干的事,我们是人,又不是畜牲。

    程蛟和马龙的保证是真是假,我不想再考究,我权且相信这俩货说的话不假。

    我似乎太冷静了,我说程蛟,只怕这事没你想的简单,等部里的处理结果吧。

    程蛟和马龙纷纷点头。我们三谁都没想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五岳山庄,各怀鬼胎,言不由衷,心照不宣的小聚。

    空气依然窒息了这个超大的包间,这里曾经有过我们放荡不羁的过往。

    这里的女人暧昧风骚,她们酗酒,酒酗的脂粉乱颤。她们没有绚丽的人生,她们过着没白天,没黑夜的生活。

    为了取悦像我们这样的男人,她们自甘堕落,心甘情愿出卖她们曾经有过的纯真。

    她们赔着笑脸,廉价的出卖自己的肉体。她们麻木的活着,就想榨干我们衣兜里带着一身汗臭味的钞票。

    这会,小红耐不住性子了,她推开包间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问我要不要找她。

    我摆摆手,示意小红离开。

    小红不甘心的朝我抛一媚眼,嗲嗲一声:哥,你可要记得想着人家。实话实说,我压根就不拿正眼看小红。

    小红没我妻子赵小兰年轻,比不上赵小兰假假真真的清高,长得又比赵小兰粗俗,我怎么会看上她呢?!

    偏偏小红这婊子每一次取悦我之后都要问我,是她好还是我老婆好?

    我拍着小红的大屁股,一脸奸诈地说她,你比我老婆乖。

    小红也假装娇滴滴的,笑盈盈地说我,那你为啥不要了人家嘛?

    人家只爱你一个人,干脆离了你老婆,人家侍候你过日子,准比你老婆伺候你带劲。

    我就作践小红,作践她半死不活。末了,我冲小红来一句,你还不够资格。

    气得小红浑身发抖,咬着牙骂我:好你个狗日的贱样,老娘总有一天把你狗嘴巴撕烂,剁掉你裤裆那玩意喂狗。

    我骂骂咧咧,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贱又怎么啦?你不也犯贱吗?滚开,你个骚娘儿们,败坏老子的兴致。

    我是真的瞧不上小红,压根没拿她当个女人。一个贱女人,要啥没啥,还嘚吧嘚吧嘚。

    可我和小红又时不时苟且在一起,我俩滚床单,我俩半斤对八两,一个愿打,一个又愿挨。

    今天的我,连和小红斗嘴的力气都没,阔大的包房里空气沉闷得太叫人压抑。小红自觉无趣的离开。

    我不想再待下去了,说程蛟和马龙,没事就回吧。

    我们三心照不宣的离开了八号包间,把幽暗的五岳山庄抛在小城的边缘。

    小城的空气裹挟着热浪,一波一波扑向我。我招手叫车。

    车来了,程蛟说,哥你慢走。说完,他塞给的哥二十块钱。

    疲惫的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在排山倒海,像过电影似的,浮现出曾经的一幕一幕。

    我和莲、我和小兰、我和浣溪沙的女人、我和五岳山庄的小红、我甚至还和那些比小红更廉价的婊子扯上关系。

    而此刻在我面前的,是马路两旁那一树树葱茏的白杨。它们在我的眼眸匆匆掠过,我有多惬意的把它们抛在脑后。

    就像我第一次出远门,母亲站在家门口目送我离开家那一瞬间的幸福。

    这种朦胧的情感带给我无法言语的快乐,我很久都不曾细细体会过我生活的世界有多灿烂,阳光有多么的温暖。

    马路旁那些个淳朴善良的人啦,他们脸上有些焦虑,但也带着微笑。

    我仿佛看到一种来自平凡之中的伟大,这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有这等美妙的情怀。

    我对这些平凡之中伟大的人们,又多了种敬畏。

    说心里话,我也有过最初的、纯洁的、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纯净得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泉的纯真年代。

    我想,如果没有赵小兰、如果没有浣溪沙、如果没有五岳山庄、如果没有小红、如果没有那些个廉价的婊子,我和莲的生活又会是怎样?

    我又看到狗日的秦志钟那张春光满面的脸,那张春风得意的脸把我那美丽的心情一扫而空。

    我有多讨厌这张频繁出现在我面前的脸,我有杀了他的冲动,他怎么就那么的叫我恶心呢?

    太阳普照万物,万物也需要沐浴雨露。生活需要爱情,爱情却可以不需要生活。

    我颓废极了,想想自己只剩下一身空壳,被这空壳裹挟的我只有孤独和悲伤。

    车子驶进神风小区停了下来。我拿钥匙拧开屋门,屋里空落落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妻子赵小兰还没有下班回家,我讨厌起赵小兰上白班。此刻的我,多希望回到家中,赵小兰就坐在沙发上等我。

    她能给我一声轻轻的问候,给我点温暖呵护,哪怕是她和我能简单点说上两句也行。

    我从来就没感觉到,我会如此的空虚寂寞。我给赵小兰打电话,我央求赵小兰,今天下班,你还是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