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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舅母,这远儿看病借的钱,你看能不能宽限几天?”

    “大姐,借的钱都两年了,我都要了几回了,这回是真的不能拖了!”

    “可我养的这头猪才半膘,卖不上价,能不能等过俩月够秤了……”

    “不行,我们家小芬要进曲剧团,等不及了!”

    堂屋里传来两个中年妇女的对话,听起来极其陌生。

    ……

    陌生?

    不对,这种对话在魏远的回忆里,甚至梦里都出现过很多次了。

    母亲王春花为给自己看病找舅舅借的钱,被舅母多次催逼,这一回,该强行逮走他家的那头半大的黑猪了。

    可为什么,这不像是一场梦?更像是真实发生的?

    “王大傻!还不快把猪牵走?非得让老娘动手?”舅母愤怒的指着一旁一个干瘦的男人。

    男人唯唯诺诺,一脸为难的看了王春花一眼,低声说:

    “姐,对不住了。”

    母亲王春花的亲弟弟可是有名有姓的,但舅母嫌他人老实,经常私底下叫他王大傻,这回当着人亲姐的面叫,完全是不给王春花面子。

    王春花虽然曾经是扶弟魔,但因为魏家败落了,早已有心无力,现在听着弟媳如此鄙视亲弟弟,又看到弟弟解了拴猪绳扯着黑猪走,也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

    猪叫声越来越远。

    王春花看着空空的猪舍发呆,原指望等猪长够秤卖了钱给娃看病……现在这结果,家里一瘫一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女人想着想着泪就流下来了。

    “魏仁年在家吗?”

    听到一个强硬的声音喊:“今天是最后期限,贪污款准备好了没有?”

    王春花抬起头,看到村干部李犟子带着四五个人气势汹汹朝他家涌来。

    “你们……”

    王春花声音有些颤抖,“你们昨天刚来过,明知道老魏下不了床……”

    “下不了床?这个我能不知道?”

    李犟子脸色阴沉道:

    “魏仁年贪污公款两年了,到现在还没有老实坦白,这回派出所要亲自抓人!”

    父亲魏仁年脸色腊黄,他挣扎着试图从柴床上坐起来,但终归没有成功。

    “李犟子,前几天工作组肖组长来,……说的好好的,组织上……要重新调查……”

    魏仁年额头渗出大滴的汗珠,他喘着粗气,气得嘴唇颤抖。

    “魏老头,”李犟子咧开被烟草熏黑的大门牙,一脸得意道:

    “没想到吧,肖组长回市里了,现在这事儿还得归村里管!没人能护着你!

    今天就一句话,5000块现金,准备好没有?

    没有的话,你就不能躺家里享福了,得到局子里消遣了。”

    说完,他向身边的几个大汉示意一下,其中一个大高个眯起眼道:

    “魏仁年,我们是后坡乡派出所的,接到魏庄村委会报案,你涉嫌合谋贪污公款,对组织决定拖延应付,请跟我们到派出所一趟!”

    “李犟子,你混蛋!”

    王春花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推开一帮大汉,挡在了丈夫的床前。

    “魏仁年他是个瘫子!你们要抓就抓我吧!”

    王春花嘶叫道。

    几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弄得一愣,但没过几秒钟,李犟子就回过神来。

    没错,把魏仁年弄进去,他也不过是吃喝拉撒换个地方而已,说不准挺上几天死在所里了,反而是个麻烦。

    眼前这个女人是魏家的顶梁柱,她要是进了局子,这一瘫一疯的指定活不过一旬。到时候生产队组织几个人拉出去埋了,连开席都免了。

    想到这儿,李犟子嘴角露出了一抹阴损的笑意。